深秋时节，举着小旗子、身着蓝色冲锋衣的曹斌出现在愚园路上，为十多名游客讲述愚园路的历史典故，以及有关音乐的故事。曹斌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十次走在愚园路上了。往年此时，他几乎每两周都会带团出发，带着游客踏访欧洲诸国。而在疫情影响下，停摆已近10个月的出境游，将他和一群同行留在了国内。从当前全世界的疫情防控形势看，停摆多月的出入境游恢复仍遥遥无期。

“没有别的选择，放平心态继续深耕本地游。”曹斌说。和曹斌类似，一批原本从事出入境游的旅游人，都已在这几个月的停摆中纷纷转型，做上海微游、做旅游主播、转场中国大西北游线，迸发出极大的“求生欲”。

【讲述上海老房子故事】

原本，曹斌是一名“空中飞人”。疫情暴发前，他是春秋旅游欧洲线路的领队兼地接，火爆的出境游市场，令他一年中有200来天都在外面奔走。“一般11-12天走完一个团，走完一个就带下一个，全年都是排满的。”曹斌说，旅游人越过节越忙，所以他之前的十多年都没和家人过个一个节，心里也时常感到有些歉疚。

今年1月中旬，疫情令出境游停摆后，曹斌终于得以和家人朝夕相处。一开始觉得还不错，终于有机会多陪陪家人。但一段时间后，在家的时间就变得漫长了。更令人忐忑的是，疫情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待在家里总不是长久之计。

3月中旬，上海本地游率先恢复，曹斌和几十名出入境业务的同事走上街头，着手上海“64条永不拓宽的小马路”微游线路的设计。这样的工作内容，让他觉得很新鲜。

曹斌在愚园路上为游客讲解名人故居 李宝花 摄

“原来做带团导游，拿到的是一张任务单，路线、景点、游览时间都是固定的，我只是一个执行者。现在，需要从头开始参与一条线路的产品开发和设计，这和以前完全不一样。”曹斌说，根据自己相对熟悉的区域，他选择了愚园路和四川北路多伦路一带作为自己设计线路的着眼点。

最开始，他觉得上海人走上海，又是自己熟悉的区域，应该挺容易。不过等实际操作起来，却发现设计一条线路远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总长2775米的愚园路上，名人故居及相关典故粗略统计一下就有30多处，钱学森、张爱玲、傅雷、顾圣婴等名人都曾在这里留下足迹，光各类典故资料就收集了600多页。这么多的素材，在3个小时的微游线路上如何取舍？怎样才能讲得引人入胜？夏天的时候带团，游客中途可以在哪些甜品店或咖啡店休息片刻？整条线路上，哪里有洗手间？……

愚园路上的咖啡店 李宝花 摄

在原本已经很熟悉的愚园路上，来来回回走了四五次，认真观察计算了各种要素和时间，曹斌才对线路怎么走有了比较明确的想法。“从踩线到正式推出来，花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真正开始带团之后，又根据游客的反馈不断地作了调整。”

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曹斌每个月都有团可以带。这些报名走愚园路或四川北路多伦路的游客中，有不少是年长的上海本地人；也有一些新上海人带着孩子来tiktok网络，希望让孩子们更多地了解上海；从网站和门店慕名而来的外地游客也有，在他们眼里，这些写满故事的小马路才是真正的海派特色所在。

到目前为止，上海颇受欢迎的本地游线路中，除了愚园路、多伦路这些历史文化名人聚居的区域，北苏州段、外滩、复兴中路、陕西北路、武康路等都是热门线路。一批和曹斌类似的出入境旅游业者，也将上海本地游变成了自己的“练兵场”。

【变身直播“导演”】

上海锦旅出境旅游中心综合部主管曹艺，在出境游停摆的这几个月get了另一项新技能——做直播“导演”。从直播“小白”tiktok网络，到现在每个月都要推出5-6场直播，最卖座的一场直播带货金额达到3万元，过去几个月的经历令曹艺和同事们受益匪浅。

今年6月，眼见出境游开放没有时间表，曹艺和几个同事成立了一个直播组，开始钻研直播带货业务。之前没有接触过直播的他们tiktok节点，从用什么器材、软件直播，直播内容准备放到哪个平台上等开始一一研究。还来不及考虑具体的直播内容，技术问题首先就令他们摸索了很久。最开始，他们用的是手机直播，光是怎么让话筒顺利地“出声”就试了好久。原来，直播软件很多，可手机插上麦克风后，并不是每个直播软件都能顺利地识别。软硬件对接得不好，直播时可能没声音，或者音效达不到要求……每一个看起来很小的问题，曹艺他们都花了不少的力气去摸索和解决。

曹艺（左一）和同事们在调试直播设备

边直播边学习的过程中tiktok网络，直播组的“技艺”也变得越来越娴熟。从最开始的手机直播、背景单一、摄制角度单一，发展到后来的电脑直播、多机位摄制，再到随时可从电脑端用对应的图片和视频替换原本的直播绿幕背景，技术不再是横亘在曹艺和同事们眼前的难题。

直播内容上，他们也开始不断花样翻新。最开始是目的地旅游资源介绍，日本、欧洲、大洋洲等轮番介绍了个遍，到后来更有针对性。在一场古巴旅游的直播中，他们请来了古巴旅游局的专业人士分享当地旅游资源，将古巴著名的鸡尾酒和周杰伦的同名歌曲联系了起来，还请来网红在直播现场调制吸引眼球。

不过，直播的最终诉求仍然是“带货”，他们开始向这方面努力。让曹艺和同事们大喜过望的，是一场邮轮产品的直播。他们从邮轮公司以颇为优惠的价格拿到了一批房间，并请来了邮轮公司的销售人员在直播间做预售。结果，这次直播竟然卖出了100间邮轮客房！尽管比起疫情前，这些收入只是杯水车薪，但直播终于有了营收，令曹艺和同事们颇受鼓舞。

直播前为主播化妆

后来，包括芬兰、爱尔兰、迪拜等越来越多的目的地找到直播组，希望和他们开展直播合作。有的是推介目的地，有的顺便售卖当地纪念品。上海本地的直播中，一场本地酒店房券、餐券、下午茶套餐的直播售卖中，被曹艺和其他同事称为“锦旅李佳琦”的领队胡杰，一举卖出了近3万元的产品。

“直播对我们来说不仅仅是为了带货，现在我们也把直播当作销售培训的一种渠道，直播的过程就是销售的过程。”曹艺说，直播让他们与境外供应商有了紧密的联系，疫情平息后可以即刻开展业务。另外，直播已经成为一种新的销售模式，未来还会考虑导游境外带团现场直播来销售线路及目的地旅游纪念品等。

【亲子游、美食游有了“新面孔”】

如今，无论是在上海本地游市场还是国内跨省游市场，都活跃着一大批出入境旅游从业者。

今年国庆中秋假期，原AK国际世界高端旅行集团地接专家窦飞京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武康路上。原本，窦飞京所在的AK国际，从事的是高端定制入境游。每年，约有3000名左右的外国游客通过他们来到上海，开始在中国的旅程。一条涵盖了上海、北京、西安、长江三峡的10日游行程，不含国际段机票的报价约6000-7000美元，住宿的酒店、餐饮几乎都是国内最好水平。

窦飞京在武康路为孩子们作英文讲解

疫情暴发后，入境游跌入冰点，到5月底也看不到乐观迹象，窦飞京和同事们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头脑风暴”。最终，他们将目标锁定在了亲子游领域。“我们的员工里，有一些是7-8岁孩子的妈妈，她们提出：现在很多家长对孩子的英语水平都很重视，但一般的课堂很枯燥，我们能不能用旅游的方式，给他们打造一个英文实景课堂？” AK国际徐弘说，经过讨论，大家一致同意按照这个方向去试一试。

入境游客几乎必到的豫园，成为试水景点。虽然他们中许多人去豫园已经不下百次，这次为了设计亲子线路，徐弘和同事们又去踩了好几次线。实地考察的过程中，孩子们对哪些点可能更感兴趣？什么环节可以植入智力问答小游戏？哪里可以加入有意思的历史知识？全英文孩子们是不是听得懂？什么时候需要加入一点中文解释？他们一一讨论。

这条“不以赚钱为目的”的豫园线路，推出后反响不错，很多人通过朋友的介绍慕名而来，后来又加入了上海博物馆这条线。228至328元不等的平价线路，市场接受度也挺高。暑假期间，一个月能组成8-10个团。国庆长假，窦飞京所带的武康路英文微游线路更是一再被要求加班次，原定走一个团，后来又加出了三个团。不过，为了保证导游的状态和讲解质量， 10月7日的出团计划被取消。

孩子们在博物馆听英文导游讲解编钟

在跨省游市场，因为出入境旅游人的转型加入，也令游客也有了更多选择。来自上海国旅入境旅游中心的许晶转型的“得意之作”，是一条潮汕美食游线路。这条线路上，潮汕当地的黑珍珠特色餐厅“煮海”、网红打卡餐厅“富苑”、人气牛肉火锅、南澳岛海鲜餐、当地点心餐等一列出，立刻就勾起了吃货们的馋虫。“我们原来是做入境游的，手里有一些相对高端的国内旅游资源，所以也想做一些和市面上普通产品不太一样的线路。”许晶说，这条以五星级酒店舒适住宿、特色餐饮为主打的美食主题线路一推出tiktok线路，很快就组成了4个团，颇受欢迎。

上海锦江旅游控股有限公司总裁助理、国旅副总经理王铮告诉记者，主题旅游、距上海一两小时车程的周边轻奢自由行，以及花销在5000-10000元的国内游中高端线路，是他分管的入境旅游中心的主攻方向。因为国内游竞争激烈、总体收益率偏低，王铮也担心疫情延续太久后会影响员工们的士气，导致人才流失。“培养一个入境游人才至少需要两三年的时间，但现在他们的收入都下降了，亟需有实打实的收益来增加他们的收入水平。”王铮说。